立春(4)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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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现在在宫里可谓横行无忌,太皇太后和太后愈发宠她上天,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,老太太们活像瓜农盼着西瓜丰收,无比欣慰。横竖就是皇帝不好,他又挨一通数落,米嬷嬷奉懿旨,站在养心殿御案前语重心长传达太皇太后的训斥:“万岁爷,您是万乘之尊,说话办事必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。如今皇后有孕,怀着身子的女人多辛苦,您同她说话得和软些,没的叫娘娘动了胎气,那可不得了。皇贵妃不是胡乱封的,皇贵妃常摄六宫事,是副后,您这么一来,叫皇后娘娘心里什么想头儿?”
  皇帝垂手说是,“皇祖母的教诲孙儿记下了,往后必定时时自省,再不敢开这样的玩笑了。”
  所以后宫的人闲着有多无聊,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要闹得一天星斗。然后太皇太后煞有介事地派米嬷嬷过来训话,以此给皇后脸子,安慰她那颗芝麻绿豆大的小心眼儿。
  选秀的事后来就没下文了,留了几个指婚用,其余都撂了牌子。选秀女和选宫女惯常分成两拨,宫女的留用照旧,至于选秀……皇帝打算缩减成三年一回,到时候让皇后过过做媒的瘾儿,也就是了。
  “我们家厚贻今年九岁,再过六年差不多了。”皇后吃着甘蔗琢磨,昨儿厚朴和佟家姑娘大婚,说喝喜酒到底没去成,毕竟如今身份不一样,加上孩子月份大了,她自己也不敢胡乱走动,只等第二天新婚的小夫妻进宫来磕头谢恩。
  辰初三刻的时候,外头传话,说二爷并二奶奶在门上候旨。嘤鸣忙说请,穿过南窗看,厚朴领着媳妇儿从中路上过来,两个都是盛装,都是一丝不苟的模样。可媳妇儿比厚朴大了三岁,厚朴那个没出息的,个头比他媳妇儿还矮了一截。
  嘤鸣摸摸额头,“这小子长得太慢了,还不如杀不得。”杀不得配了杀大奶奶,今年三月里杀大奶奶有了喜,到立秋时节,差不多也该生了。
  松格说:“咱们二爷年纪还小,爷们儿发起来比姑娘慢,等到了时候,个头一下儿就窜起来老高。”
  不过厚朴矮虽矮,男人架势却十足,进来了领着白樱给姐姐磕头,说:“奴才等,叩谢娘娘恩典。”
  嘤鸣忙让伊立,事先预备好的赏赉也着人送到了跟前,笑着说:“你们昨儿大婚,我不得家去,今儿补上贺礼,愿你们和和睦睦,早生贵子。”
  厚朴还是半大小子,高高应了声是,引得殿里众人都发笑。新媳妇老大的不好意思,红着脸瞧了厚朴一眼,那种含羞带怯的样子,叫人一瞧就明白,小公母俩处得挺好的,看来厚朴的腿毛没白刮。
  要说他们家,真不是死脑瓜子一根筋的人家,儿女的事儿父母虽做主,但要是遇上拗不过来的,也随孩子自己的意儿。润翮擎小儿就喜欢讲禅机,一门心思要入道,坚决不肯嫁人。纳公爷头都快挠秃了,再三再四说:“别给家大人丢人啦,好好的姑娘做姑子!你大姐姐是辅国公福晋,你一母同胞的二姐姐当了皇后,你可好,给老子做姑子去啦。”
  润翮一口气说了十八个“就做”,纳公爷又挠挠头皮,没辙,和福晋商量,“要不咱们捐个庵堂吧,离家近点儿,方便三丫头常回来看看。”
  就这么,还真在西什库那儿置办起了一个庵堂,齐家三姑娘正式入道了。当天宫里皇帝姐夫还御笔钦赐了牌匾,给庵堂取了个名字,叫澄心庵。
  润翮的事儿安顿下来不久,就到了皇后临盆的时候。那几天皇帝如临大敌,叫起从养心殿搬到了乾清宫,一面处置奏对,一面竖起耳朵听北边的动静。他总在担心,担心忽然传来皇后的尖叫,他知道女人生孩子一脚踩在鬼门关里,因为有了上次的可怕经历,他一直提心吊胆,生怕再出点闪失,他经不住那种打击。
  皇后即将生子,对于阖宫来说都是大事,太皇太后早早就安排好了伺候的人,像精奇、灯火、水上,都必要是生过男孩儿且有经验的。另打发五名收生姥姥在坤宁宫上夜守喜,御医协同分作两班,每班三人,轮留日夜值守,以备不时之需。可皇后临盆的时间好像比预想的略晚,过了十来天了,也不见有动静。
  她偎在皇帝怀里,说有点儿怕。皇帝也怕,但他得安慰她,只道不要紧的,“老佛爷把最好的稳婆都找来了,一定能保你们平安的。”
  她嗯了声,手指头抠着他胸前的团龙绣花,指甲刮过一棱棱的金丝,噼啪作响,“等我生的时候,您上乾清宫等着,别在产房外头,没的叫人笑话。”
  皇帝说知道,“你别管外头的事儿,到时候安安心心生你的孩子就是了。”
  唉,两个人各自叹了口气,心说这孩子是个慢性子,怎么还不来呢。嘤鸣挣扎着坐起身,皇帝问怎么了,她指指官房的方向,临要生了,如厕就愈发频繁了。
  皇帝扶她下床,替她打起帘子送她进小隔间。作为孕妇的丈夫,这会儿不谈身份地位,反正他尽职尽责。嘤鸣起先还不好意思,后来脸皮也厚实了,就像寻常家子,剔开了呼奴引婢,就两个人的时候可谈什么架子呢,他是皇帝,她还是皇后呢!
  他在帘外等着她,打算等她完事了,再给她传些点心进来。可就在这时,听见她哎哟了声,“享……享……享邑,快叫收生姥姥。”
  皇帝慌了神,“怎么了?要生了?”问完不等她回答,风一样跑到门上大喊,“快来人,皇后要生了!”
  经他这么一喊,地动山摇,整个坤宁宫乃至整个紫禁城都被惊醒了,外面脚步纷纷,当差的人往来如阵。
  皇帝把她抱回炕上,她靠着引枕直倒气。抱腰妈妈上来给她托腰,收身姥姥掀裙一看,说孩子进了产道了,娘娘头一胎这么顺利的,真是少见。
  “万岁爷回避吧,产房不吉利,等阿哥爷落了草,奴才就打发人给您传好信儿去。”
  婆子们赶人了,皇帝眼巴巴看着嘤鸣,慌得不知如何是好。还是太后上来拽他,“你一个爷们儿在这里干什么,快出去。”把皇帝推给了德禄,“带着万岁爷上前头听信儿去,这里有我呢。”
  皇帝被带回了乾清宫,料想今晚必定很凶险。二五眼平时娇惯,吃不得什么苦,生孩子那么疼,只怕她坚持不住。
  他在殿里团团转,“给齐家报信儿没有,快把两位福晋接进来。”
  小富得令出去接人了,皇帝继续转圈儿,转得德禄直眼晕。德禄抱着拂尘说:“主子爷,您放心,才刚稳婆不是说了吗,娘娘这胎很顺利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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