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债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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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你爱怎么办怎么办,”曾毅不客气地说,“不管你怎么办,都不允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姐姐有关系,我下放的时候才十五岁,你姐姐十二岁,你说能有什么关系?”
  陈尚龙猥琐地笑了笑,又带着歉意。这件事太让我奇怪了,陈尚龙的姐姐陈尚红对我而言极其陌生,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远嫁到外地去了。我问曾毅:“曾局长,你跟我侄女儿有关系?”
  “狗屁!他陈尚龙居然造谣说我跟他姐姐有关系,说看在他姐姐份上帮他搞一笔钱,牛山你说说,他是不是疯了!”曾毅带着显而易见的恼火,指着陈尚龙的鼻子说。陈尚龙憨笑几下,不停说:“一时冲动,一时冲动……”
  “尚龙啊,我跟你姐姐毫无关系,我是跟你父母有关系,他们既是我大哥大嫂,也是我长辈。我跟你有关系,你既是我的晚辈,也是我好兄弟。你就不能争气一点点,不要搞得鸡飞狗跳的。”
  我问:“哥哥嫂子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些事?”
  陈尚龙立刻陷入了悲伤,好半天才说:“不知道,知道的话,估计不是跳楼就是喝药水。”
  在我的建议下,我们去八号公馆洗澡。是我自己憋得慌,借请客的机会过把瘾。结果刚进门,小弟就直奔陈尚龙而去,他太像老板了,我们更像是受老板邀请的公务人员。曾毅有点儿扭捏,但难以拒绝我所说的全套服务。我们匆匆冲澡,直奔包间,随即一支队伍出现在我们眼前,每个战士都身着透明长裙,一眼可以看见狭窄锐利的内裤。“老板好,我叫安吉娜,来自湖北。”“老板好,我叫阿春,来自重庆。”“老板好,我叫芳芳,来自云南。”“老板好,我叫娟子,来自黑龙江。”“老板好,我叫戴安娜,来自安徽。”……陈尚龙选了一个,走了;曾毅选了一个要走,我叫住他,让他再叫一个,他欣然同意;我选了一个,跟在后面七拐八拐,来到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,我躺在那里,看着天花板上的自己,不忍直视。很快酒劲上来,我睡着了。被叫醒的时候那个姑娘对我说:“你的朋友都回包间休息了。”于是我跟着她绕了半天回到包间。
  我们点了馄饨,一边吃一边闲聊。曾毅还是没有松口借钱,陈尚龙很奇怪,似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,一直说这里哪个环节好,哪个环节不行。我说:“看来你常来这类地方啊!”他自豪地说:“一年少说要花个十万八万在这里。”说完他就后悔了,畏惧地看了曾毅一眼,或者说,他陷入了对好日子一去不返的惆怅之中。
  埋单时,服务员劝我先办卡,再从中扣钱。一共消费四千多,不办卡原价,办银卡打八五折,需要充值一万;办金卡打七五折,充值两万;办钻石卡打对折,充值五万。我说你们够狠,办卡就能这么优惠。年轻的服务员干笑几声。我看看坐在沙发上四顾张望的陈尚龙,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怜悯和一阵恶毒的快意,决定办一张金卡,然后送给他。
  我让服务员帮忙叫一辆出租车,把曾毅先送回去,然后跟陈尚龙走出公馆,再走一会儿。我问他:“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,相当于三四年亏掉了大几百万。”
  陈尚龙叹气,抽烟,不说话。我看看他,心里涌动着好奇,我不关心他具体怎么把钱都糟蹋掉的,因为除了傻没有其他出奇的原因,我只是非常好奇外债如山的他,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。这种好奇和小孩儿对成年人世界的好奇不相上下,但我不想这么直接地问他。我问他:“如果曾毅就是不借你钱,你怎么办?”
  陈尚龙莞尔一笑说:“我有办法。”
  他的笑容让我觉得特别恶心,我突然冲他喊:“你有什么办法,你就是他妈的脑子不够用。你所有的问题就是没脑子,没把握的事一件又一件,你他妈的还说有办法!”
  陈尚龙尴尬地看着我,半天才想起来我毕竟是他叔叔。他又挤出一丝笑容说:“表叔你不要气,我确实一塌糊涂,但不会饿死的,我在外面找了个女的,她养我没问题。”
  我呆住了,停在路灯的光芒之中,看着他。他继续说:“这个女的有钱,对我也好。她丈夫以前是开发区的一个领导,后来被抓了,我呢,老是往他们家跑,送东西,就认识了。她丈夫出事了我还是去了,我觉得不能因为人家出事了就不去了,就那一次我跟她说了一天的话,然后就在一起了。对了,她住得跟你很近。”
  “你们好到什么程度?”
  陈尚龙得意地说:“私下里就是老公老婆这么喊着。”
  “那你凭什么呢?”
  他挤眉弄眼几秒钟,拍拍胸脯说:“靠身体呀。”这一刻,我出现了幻觉,觉得他回到了二十来岁,而我,已经老了。见我沉默了,陈尚龙补充说:“大概是我以前给他们送的东西太多了吧,她一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,后来她丈夫落难了,也需要男人。”
  继续走了一段路,我把刚刚办的金卡拿出来递给陈尚龙说:“你拿着,里面还有一万多,当我还你以前吃饭的钱。”
  陈尚龙大惊失色,连忙推挡。我说:“你就拿着吧,我不好给你钱,也不能不支持你,你以后要是觉得两头跑太累了,到这边泡泡澡。如果光是泡澡,够你用好几年的。”
  他还想说什么,但我挥挥手,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回家。陈尚龙紧跟着我说:“我跟你一起走,我去她家。”
  车上,我问他:“她有没有小孩?”
  “有个儿子,在国外读书。”
  我看着窗外发呆,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,陈尚龙简直就是在城里扎根了,而且扎得比我还深。再想到他的老婆孩子,这又是一桩麻烦事。我摆出苦口婆心的语气说:“你大我一轮,但又是我侄子,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,更谈不上教育你,是你一直在照顾我。不过这些年下来,所有人谈到你,都认为你不把握,就是没脑子,你认识的那些人、办的那些事,都欠考虑。现在你如果觉得跟这个女的在一起心安理得,也可以,但是慢慢来,不要离婚结婚什么的,慢慢把外债都处理干净。这个女的要是提出来结婚,也不是不可以,但是一定要坐下来跟大家好好谈谈。”
  “她说她不要结婚,要我随叫随到就行。”
  司机扭头看了我们一下,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,大家都不再说话了。
  一晃半年过去了。一个多月前,我跟两位外地来的老同学吃饭喝酒,他们抢着把单埋了,对此我觉得非常抱歉,为了弥补,也是为了显摆,我带他们去了八号公馆洗澡。“只是洗澡”,我们在路上打趣,他们也附和说:“就是洗澡,什么都不干”。
  到了之后,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许了经理的安排,让一大群姑娘进了包间。这些都是外地人,但两位从外地来的老同学有一种把她们当作本地人的错觉和征服感,各选了一个。我说我就不用了。他们很吃惊,我说:“我请你们,谁也不许抢,但我昨天才来过,要休养生息。”他们含笑离开。
  当我在包间里看电视时,陈尚龙冒了出来,西装革履,后面跟着几个小弟。我吓了一跳。他大吼一声:“给我叔叔换个大包间!”于是我被几个小弟搀扶到一个豪华包间里。陈尚龙把小弟们轰走,坐下来跟我聊了起来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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